兩岸對望/:主講人 蔣勳 余秋雨 先生

傳承文化記憶教育要多點彈性

 

【2010.12.20聯合報╱記者陳宛茜、梁玉芳、鄭朝陽】

以「文化苦旅」風靡兩岸十幾年的上海作家余秋雨,近日來台推出新書「中華文化:從北大到台大」。該書收錄他以一年時間,為北大文史哲學生開設的「中華文化史」課程。以講「美」聞名的散文家、畫家蔣勳,近年也推出「漢字書法之美」、「手帖──南朝歲月」等書,爬梳中華文化記憶。

本報邀到這兩位中華文化代言人、傳道者,就兩岸傳統文化記憶、學校教育與媒體等議題展開對談。

余秋雨不看電視不看報

問:聽說 余 先生不看電視、也不看報紙?

余秋雨(以下簡稱余):我平常不看報紙的,來台灣看到的報紙好像比電視好一點。這裡的報紙起某些好的作用,像台灣一些文化人,過去是靠報紙副刊的解釋、報導才讓大家熟悉的。

台灣電視也有些好的內容,但整體來看,不管哪一黨派,都有點小題大做(蔣:尤其是新聞)。

那麼優秀的口才、嚴正的思維和流露的文采,老是盯著一些看似重要、抽絲剝繭說到底也沒什麼的無聊話題,最後我已不在乎他們的觀點了。

我有一次和資深媒體人碰面,我問這位媒體人,過去半年我去考察中東文化與世隔絕,能不能告訴我過去半年發生什麼事?結果他花了五分鐘就講完世界大事,用三分半鐘講完中國的事,頓時我們兩人明白,過去半年傳媒的內容連再講一遍的需要和興趣也沒有了。這刺激我不再關注時下的媒體。

蔣勳 24小時新聞沒必要

蔣勳(以下簡稱蔣):我深有同感。至今日本仍不准開放廿四小時的新聞台,因為他們覺得沒有新聞值得廿四小時盯著它一直追蹤的。

我一開始也嚇一跳,日本不是很開放、民主的嗎?後來發現,連我這麼有抗拒力的人,在朋友家住兩天,打開電視就「上鈎」了,何況是年輕的朋友。

我有次看到電視上有隻貓在屋頂上要掉下去了,鏡頭對著貓廿四小時不斷地拍,你會擔心萬一掉下去怎麼辦,你的悲憫完全被利用,只剩心慌、心亂,對事件毫無助益,好可怕。這種關注是被煽動的,很危險、容易被誤導。世界有近九十億人口,每天發生多少事情,如果沒有個真正的導向,它不叫文明的,會被瑣碎的事整個淹埋掉。

講益不講損台灣大危機

我很喜歡孔子說的「為學日益,為道日損」,那個「損」字是知道什麼不要碰,保有生命的單純,但現在社會只講益,完全不講損的部分,我覺得是台灣將來的大危機。

我到北京教課時,還真喜歡看中央電視台。好比各地方的戲劇台,還沒有講解和評論,對我來說,看到大文化傳統積累下來的東西,但回來台灣,我家是沒有電視的,因為經過「貓掉下來」事件後,我不想再上當了。

問:兩位怎麼看待兩岸的文化教育?如果有機會從事教育改革,兩位會怎麼做?

廟華人文化的傳統學校

蔣:小時候我住在台北市的老社區大龍峒,那裡有座保安宮的廟,我家就住在廟的後面,常抱著廟口的石獅子午睡。大廟的每副對聯我一看再看,廟口永遠有歌仔戲上演。我一直覺得廟是華人文化裡不得了的大傳統的學校。

我一逃學就到廟裡去,但我逃學並沒有遺失什麼,因為廟給我東西更多。那些老人家見到你就來一段上聯,要你對下聯,他都是跟你在玩,但從玩裡面,很多文化的東西就生根了。所以我不是在反對體制教育,而是體制教育不夠。

我做東海美術系主任時,是有名的帶著學生上山下海到處跑,明華園還未成名,在清水、梧棲演出,我帶學生去幫忙;也有學生組皮影戲班到民間演出,還去參加達邦鄒族和卑南族的豐年祭。後來有人去打小報告,校長質問我:「你們美術系都在幹嘛?聽說你們都不在學校。」其實我是繼業於我的廟宇文化,希望學生能看到大傳統裡面精彩的東西,學生至今都跟我變成最好的朋友,他們覺得忽然生命被打開了。

學生在學校裡開舞會被教官捉到要罰,我向教官說可不可以交給我處罰,我說,你們喜歡跳舞,就用書法寫一遍杜甫的「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」。結果每個人都願意寫,其中竟有一個至今靠教書法維生,因為他犯錯最多,練就一手好書法。

體制教育要彈性要寬闊

體制教育要多點彈性,否則整個民族會受傷。林懷民考上政大法律系,還被林媽媽罵「我們林家沒人讀台大以外的學校」,他偷偷地轉到新聞系,再到美國念密蘇里新聞研究所,然後再偷偷去學跳舞,你看熬到多少歲!社會和教育體制能否寬闊一點,寬容地讓孩子做快樂的自己。

余:我希望教育體制能增加中國古代審美價值高的東西。能讓孩子們琅琅上口的是唐詩宋詞,不是古人教化我們的規範。

教育的中心是培養活潑、沒有界限的生命,而不是一些概念和死的知識,像林懷民成功的過程是穿過許多界限的;培養的過程中,教材要提高審美等級和遊戲性,能玩得起來。要做到這些,首要培 養出好 老師。

好老師不一定要有好學歷,凡對人生充滿熱情,能把自己的熱情和生命力灌輸到文化上,讓文化因他而活起來的 都是好 老師。目前這樣的老師還是太少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Elain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